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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齊回到了他的家,這是一間位在村子南方的小屋。他從小是跟位在廣場旁從事皮革加工的博德夫婦一起住,後來十歲之後村裡的大人們幫他在這裡蓋了一間木屋,也是從那時候開始過著獨立的生活。尤其是在熟識了海克之後,就常常小屋裡談論在半夜偷溜出去「冒險」的計畫。當然這些計畫不外乎是準備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偷偷爬上村長家的屋頂,看看村長熟睡時說的夢話會不會也跟白天一樣的囉嗦、或是在村口的水井裡丟進鼠尾草,準備當隔天只有自己沒有鬧肚子的時候證明自己很強壯、再不然就是看誰白天教訓了他們,然後在他們家大們上假裝神明留下的旨意……

阿齊簡單的梳洗之後,把長劍和披風放在角落,脫下外衣和鞋子往床上一躺。在心裡慢慢回味諾叔所說的故事,這故事是他第一次聽到。從小以來阿齊一直以為在這世界上就只有人類而己,所有的互動包括談話、貿易、合作甚致是戰爭等,都是人類和人類之間,根本不曉得還有其它這麼多的種族。甚致當他進入王國警備隊見習後在王都索菲斯裡住了五年,但也從沒有與見過或聽說過任何人類以外的事物,這讓他在心裡著實的對這些陌生的族類產生好奇。

在軍隊裡見習的期間,剛開始頂多只是參與一些例行性的堅苦鍛練和巡羅等等的簡單事務,但到了最後一、二年裡,漸漸的在城外出現變異野獸。隨著因這些變異野獸引起的事故的增加,王國也派出軍隊在城町外駐防,也有定時和不定時的巡羅隊在城町的週圍巡視。阿齊也是在那時候有隨軍的經驗,甚致到後來人們也把他當成是警備隊的一員看待,就這麼三不五時的和那些變異野豬、長耳免等等近距離的戰鬥。

記得有一次,阿齊向軍隊裡的長官詢問為何會有變異野獸的時候,得到的答案是因為黑暗、邪惡的力量所引起。在野外的怪獸們因為黑暗勢力愈發的增長而突變影響了心智,而突變過後雖然外型相差不多,但事實上除了變的更加恐武有力之外,個性上也會變的殘暴、嗜血,甚致會集合其它的野獸向人類進行攻擊。

而就在即將返回家鄉的最後半年裡,在和軍隊的人聊天之中,阿齊得知了位在索菲斯北方的蒙特爾王國和東北方的伊利森共和國正在邊境集合軍隊蠢蠢欲動,似乎有等待時機一舉進發的跡像。也因為如此,有三分之二的軍隊也移防到了二國的邊境上,雖然阿齊也已到了從軍的年齡,但很奇怪的是當他以為他也一定會在派遣的名單上隨軍出征的時候,卻意外的沒有他的名字。於是他留在索菲斯王城裡,繼續擔任抵御變異野獸的任務。

想著想著,阿齊發現月光已經變成由西南方灑下,時間已過了午夜了。對於他那麼「帥氣」的回到村子、面對村長的訓示、和海克的決鬥再到諾叔說的故事…只有一個感覺,那就是回家真好。但可惜的是今天自回來之後,過的實在是太蒼促了,反而沒有見到他這五年來都會想念起的一個人,當年他要去王國的警備軍見習時事前並沒有通知她任何隻字片語,她會不會生氣呢?有沒有恨自己?還是已經忘了?她過的好嗎?

一夜過去,阿齊規律的生理時鐘讓他在清晨就醒了過來。在軍隊的五年裡都是這麼早起然後開始晨間的訓練。不過他想想何必呢?這時候村子裡的人全都還在夢鄉呢!再多睡一下吧反正現在都回家了,也沒有惱人的起床號更沒有凶巴巴的值星官會來大呼小叫。於是阿齊就繼續倒回床上,一直到天完全亮了肚子也咕嚕嚕的叫才又再起來,穿上同樣是昨天回村的那套警備軍衣服只是沒有繫上長劍,就往他昨晚已決定好的目的地出發。

令人懷念的早晨,清新的空氣、道路二旁的青草上的露珠、樹上不時竄進竄出的松鼠、不遠的山中傳來黃頭鳥的啼叫聲,這些都讓阿齊感到心情大好。一路上見到早起的村人們,無不對阿齊露出微笑和讚許的眼神,甚致連負責供應村子裡木柴的韋伯先生也放下扛著的斧頭不斷的向阿齊過問這五年來軍隊裡的生活,直到韋伯太太擰著他的耳朵,伴隨著喝罵聲往山上走去。來到了目的地----位於廣場通往北方的小徑旁,這裡是海森夫婦的家,走到了門口準備敲門的時候聽到了海森先生正在抱怨他的早餐正和海森太太爭執著,阿齊不禁笑出聲來。這時爭執的聲音停了,幾個腳步聲之後門被打開,探出身子來的是穿著圍裙的海森太太。

「我們昨天就在想你今天一大早就會來了呢!畢竟你從昨天英雄式的登場之後就一直忙個不停,我說的沒錯吧。」海森太太開心的說。

「海森阿姨好。別說了,昨晚實在是太丟人啦!這幾年來你們似乎都沒變呢,早餐的難題依然沒有解決嗎?」阿齊也愉快的開玩笑。

「噢,別說了,就算我再多準備十倍的份量,那傢伙也會嫌不夠的。來來,快進來坐坐吧。」此時屋裡傳來海森咕噥的反駁。

來到了屋內的餐廳,海森太太貼心的也幫阿齊送上一份早餐。就在邊吃邊聊當中,阿齊和梅森夫婦互相了解了這五年的近況。把最後一塊煎蛋塞進嘴裡之後,阿齊對海森問著:「怎麼沒看到茱莉亞?她不會是向海克學會了賴床到中午的本事吧?」。海森聽了笑笑的說:「瞧,我就說他不會是專程來看我們的吧。呵呵,阿齊我跟你說了你可別太驚訝,茱莉亞他不在。」

「不在?她去哪了?」阿齊吃驚的說。印像中小時候的茱莉亞是個乖巧的女生,每次他或海克來約他一起去「冒險」的時候她總是再三猶豫,說那個不好這個不對的五四三,喜歡花花草草也愛跟小動物玩。不過她還是很夠義氣,總是在大人們詢問她那二個可惡的搗蛋鬼跑哪去的時候回答說不知道。

若一般人在這麼一大早就不在家的話,無非是去田裡作農或是前一天到山裡採藥還沒返家,再不然就是因為出了村子而尚未回來,所以茱莉亞這時候不在家真的讓阿齊摸不著頭緒。

「嗯…阿齊,我跟你說,」海森阿姨這時候說:「嗯…該如何講起呢,你知道的,五年前你離開了村子時…呃…並沒有跟茱莉亞說起,對吧?」海森阿姨注視著阿齊。

「嗯對…我沒有跟她說。因為…因為我不知怎麼說,或著說是我害怕她會有什麼反應…呃,我是說,我跟她和海克都是好朋友,但我有跟海克說但沒跟她說,啊…我在講什麼,反正就是…」阿齊愈說愈覺得無法表達,馬上著急的問:「她怎麼了?她後來發生了什麼事了嗎?」。

「唉~這就是青春啊,哈哈哈。你放心,她沒事的,只是…該怎麼說呢,她現在變的…嗯…應該可以這麼形容吧,她變的很堅強。」海森一邊撫著他的肚皮一邊揮著手說。

 「堅強?」阿齊覺得愈聽愈搞不懂。

「嗯,他變的很堅強。」海森和他太太對視了一眼,然後繼續說:「他現在不在村裡,自從你跟軍隊的人走了之後,她待在房裡整整一個星期,然後她出來跟我們說了一句讓我們非常意外的話。」海森打了一個嗝,然後又說道:「她說,他也要去王城的軍隊!」

「啥?軍隊!?」阿齊不敢相信的張大了眼睛。

「當然這當中經過了很多的大吵大鬧,後來沒辦法,只好請你諾叔幫忙,然後他就被送到索菲斯去了,跟著一位老師學習…她說她也要變強。」海森又跟他太太對視了一眼。

「她?也要?」阿齊心裡想著,不會是因為自己的緣故吧。

「是啊,」海森太太用指責的眼光看著阿齊,「我說啊,你這小子真的有夠沒良心的,怎麼要出遠門都不告訴茱莉亞一聲呢?我們當時還以為你早已跟他說了呢!還在奇怪她怎麼沒有半點不捨或難過的心情」。

「呃…海森阿姨對不起…我,只是…嗯…」阿齊吱吱嗚嗚的說不出話來。

「噢,這你們女人可就真的不懂了。當一個男兒下定決心要外出瀝練、幹一番大事業的時候,身旁的女人怎麼可以哭哭啼啼的拖住他們的腳步呢!」海森二手插在胸前,用訓示的口氣對著他太太說。

「難道一聲不響的走這麼做就對了嗎?你一定不知道當你心愛的女人發現你不留隻字片語就離她而去時,那是會有多麼的傷心!再說,男人有抱負,女人就沒有嗎?我們哪一個不是為了男人、為了家,無怨無悔的洗衣做飯生小孩,結果換來你們不吭一響的離去?」阿齊感到不太妙…海森太太變了臉色。

「喔,真偉大呢!難道要我們男人在外辛苦的工作,或是從戰場回來之後,接著洗衣做飯?生小孩我可不會吶!」海森先生站了起來,偏著臉瞪著他太太。

「拜託,你以為若當你準備因為你所謂的瀝練、抱負要出遠門之前先跟我們說的話,我們會想盡辦法阻止嗎?我們難道不會希望自己心愛的男人能夠實現他的夢想?甚致我們也可以幫的上忙啊!還有,誰說我們女人一定會拖住你們的腳步的?誰說我們一定會哭哭啼啼的!」說到這海森太太已經咬緊牙關,看起來就在爆發邊緣。

「幫忙?讓我想想…用雞毛撢子嗎?哈哈哈」海森嘲笑著說。

「碰!」阿齊嚇到了。海森阿姨一腳踢翻了餐桌,尚未收拾的刀叉盤子和飛起來的餐桌一同撞上旁邊的爐壁,然後掉到地上發出刺耳的破碎聲。這和他印像中溫柔婉約的海森阿姨形像不符啊!!

「我可不記得,」海森太太卷起袖子「當初你從前線回來踏進家門那哭哭啼啼的樣子,說什麼還能夠再見到我真是天底下最美好的事的時候,比起雞毛撢子強到哪裡去喔。」

阿齊想笑,但他明白這時候笑出來包準他的下場跟那桌子一樣。他偷瞄了海森一眼,發現海森臉紅的喘著。

「你…閉嘴!」海森陷入窘境的說。

「要我閉嘴嗎?行啊,那你先說說看當今在索菲斯王國裡我們所稱呼的是女王陛下,而不是國王是怎麼回事?還有,二十年前若不是伊諾斯犧牲自己救了艾傑爾一命,你以為那個滑頭小子能打的過魔王奧瑪克嗎?我看啊,你們男人只是一種會衍飾掉女人的豐功偉業,進而誇大自己功勞的笨蛋而己!」海森太太愈說愈快,口氣也愈來愈輕浮。

「我說…閉上你的嘴!」海森站了起來面對著他太太,也卷起了袖子…

「呃,我突然想起來昨天早上村長叫我去幫諾叔修理他家的屋頂,我我我先走了。」阿齊發現他再不走的話下場可能不是像桌子,而是像破掉的盤子。「還有,謝謝招待,早餐很好吃。」關上門前還不忘的謝了一句。

「既然如此那你就先去忙吧,可惜你看不到這位『有抱負』的男人『哭哭啼啼』了呢。」也是氣極的海森太太眼睛盯著正在卷袖子的梅森,甚致沒意會到昨天早上阿齊根本還沒回到村子…

快速逃離海森家的阿齊耳邊還不時聽見「你這臭婆娘居然敢打我!」、「我揍扁你這愛哭包」諸如此類的話…。搖搖頭覺得好笑,然後他轉往西走。這裡沒有道路,卻是從廣場到諾叔家的捷徑。他想去再去問問諾叔當時的情形。在穿過一大片草地之後,他來到了他一個緩坡,他想起在這個緩坡中有一處小小的高地,小時候常常一個人在那裡俯望著大半個村子。

(先去那裡待一下好了…)

幾分鐘後來到了高地上,小時候常倚著的枯樹已經不見,應該是死掉了吧。阿齊坐在高地突起的邊緣望著村子裡來來去去的身影,其實阿齊心裡感到難過,他並不知道他當時沒跟茱莉亞提起要離村的事就直接跟隨軍隊離開,居然會讓從小乖巧的她有這麼大的轉變…這聽起來當年在茱莉亞的心中一定感到相當的震憾吧…他也去王城的軍隊?真不敢相信她會有這種想法,在自己的認知中,那些英雄故事裡的少女不都是乖乖的等著英雄凱旋歸來的嗎?那她跑去當軍人幹麻呀?話說回來,自己待在軍隊裡見習這麼些年,為什麼卻沒有人哨來任何有關她來到王城的消息呢?就算自己比較常待的是在城町一區,但除非刻意,不然總不可能聯絡不上他的吧?那她什麼時候回來呢?也是五年嗎?她跟自己一樣五年來都沒有回過村子嗎?那她過的好不好?軍隊很辛苦的她待的下嗎?一個女孩子會不會讓人欺負啊?

太多太多的問題持續困擾著,想著想著讓阿齊覺得煩悶,心情也非常的低落。就彷彿小時候當自己千辛萬苦摘了一百株紫月草為代價,要跟村裡的負責製藥的溫蒂阿姨換一個乳酪蛋糕,卻傳來所有的乳酪早在前一天被海克吃光的心情一樣,問題是當時可以找海克爆打一頓出氣,但現在卻沒有發洩的對像,甚致連跟茱莉亞倒歉的機會也沒有…

「找不到你就猜你會來這。」海克的聲音出現在旁邊,「在想什麼想那麼入神?」。

「喔,沒有啊,就…你知道,茱莉亞的事。」望向也正坐下來的海克,阿齊喃喃的說。

「嗯,你知道了啊,你去找過她了?」海克說。

「是啊,一早我就去了海森叔叔家裡,就聽他們說了。」阿齊拔起一根雜草,沒有目的揉著。

「嗯,茱莉亞可誇張的呢!我敢打睹你完完全全想像不到她變成怎樣。」海克雙手背在腦後,躺了下來。

「變的怎樣?哪裡很誇張?她受傷了嗎?」阿齊原本也要側躺下來,聽到海克這麼說又馬上坐起身上趕緊問道。

「不是,她變強了,個性也變了」海克說。聽到這句話阿齊才又再度側躺下來。

「變強?那…個性變了是什麼意思?」阿齊眉頭皺了起來,因為他無法把變強二個字跟那個柔弱乖巧的茱莉亞聯想在一起。

「呵,何止是變強而己…」海克轉過來也側躺著,用極度無奈的眼神看著阿齊,「她根本就是個女流氓啦!」。

海克接著說:「她大約每三個月就會回村裡一次,一開始只覺得她突然變的很安靜。一直到她離開村子約二年後吧,有一次我學你一樣掀他的裙子然後大笑著準備跑遠時,她突然從我身後追上來,然後一腳踹到我身上…天知道她啥時候變的可以跑這麼快!然後…」

「然後呢?」阿齊像在聽故事一樣,緊接著問後續發展。

「然後她揪著我的衣服把我拎起來…你沒聽錯,她的確把我給拎了起來」海克對著張大嘴巴無言的阿齊繼續說:「然後就對我賞了好幾個耳光,就當我被打到不知道數到哪裡的時候----她至少打了我二、三十下巴掌----,她把我拽到地上…接著一隻腳踩著我的肚子說:『再有下次,絕子絕孫。叫你變成貝利歐斯之恥。』,你知道嗎?她當時是穿著裙子耶!」阿齊回想起剛才海森阿姨踢翻餐桌的情景,他該意外嗎?

「………」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覺得腦子像是不知被誰給炸了,變的一片空白無法思考。心裡感到一股莫名的愧咎…

(她怎麼變粗暴女了…是因為我嗎?是我害的嗎…)

心裡只希望能夠快點見到茱莉亞,才能真正明白她的轉變。接下來二人就敘說著這五年來經歷的大小事情,從海克口中得知村子近一、二年來跟王城那裡一樣,變異野獸愈來愈頻繁,甚致有好幾次成群的怪獸們在村子裡肆虐!好在雖然是個只有一百多人的小村莊,但大部分的人其實身手還不錯,都成功的抵擋怪物的侵襲…只是難免還是會有人受到重傷,甚致死亡。阿齊也跟海克說,在王城也為同樣的問題而感到頭痛,畢竟這種事以前從來就沒發生過,就連二十三年前神秘的魔族向人類發動侵略時,也不曾有過任何一隻變異野獸的出現。如今除了要憂心變異野獸,還有位在北方的蒙特爾王國以及東北的伊利森共和國虎勢耽耽,更是讓王城裡的官員和將領們開會的次數可以比上吃飯的次數了!還記得自己所屬的預備軍隊長喬治得知申請成立一支護送阿齊回鄉的小隊得到允許的時候,臉上浮現出跟放假同樣的表情。

時間不知不覺已過了中午,說著說著二人漸漸的睡著了。原因無它,阿齊是標準的隨性派,隨處可吃也隨處可睡,當然,也隨時可以作戰;海克更不用說,他的生命中似乎只有吃和睡,嗯,也可以作戰。午後的陽光灑在這個不大的村落,因為位處於索菲斯最西邊的察喀爾山脈,依山而建的村子有著茂密的樹林,村側也有終年不斷的小溪,從東北角的村口出去之後,那裡的地勢平緩,可以栽種農物,還有和藹可親融洽相處的村民。這裡麻雀雖小但五臟俱全,舒舒服服的躺在這裡,勝過物資豐足且商業密集的王城裡。

「噹!噹噹!噹!噹噹!噹噹!噹!」

突然一陣緊密的鐘聲傳出,二人同時被驚醒。

「警鐘!」海克叫了一聲就飛也似的朝來時路跑去,顯得十萬火急!

還模模糊糊的阿齊搞不清楚狀況,只好立刻追上海克。

(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呢!)阿齊在心裡這樣想著,他好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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